庄粥不周(把评论当宝藏版)

无情的冷圈爱好者(杂食且牙硬,什么都磕,文笔匮乏,承蒙厚爱)

【刘丧】暴雨倾斜

刘丧个人中心向

脑补了刘丧幼年时期的一些经历,应该是刘丧了却过往的一个小故事。

这篇的受众不多,全篇四合一,字数1.2w

OOC预警

(1)

这个地方很偏僻,暴喝声从远处传来,距离似乎很远很远,深夜的巷子里是没有灯的,前不久还下过雨,天上也没有月亮,他只能凭着手表上的亮光贴着墙角一步一步走,他在这里绕了很久,地上的水洼如同一个黑洞,他把所有巷口都绕了个遍都没绕出这个黑洞的吸积盘。

他真的后悔了,不应该离家出走的,还跑的这么远,父母一定找不到他,他可能会死在这里。

五岁的小孩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场景,绕不出去的巷子,远处的大吵大闹都让他感到害怕。

他也不敢呼救,母亲说过,镇上有人偷小孩,远处的不知道是不是坏人,如果被偷走他就这辈子都见不到妈妈了,他不想这样。

他依旧摸索水泥墙着寻找着出口,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吵闹声也歇了下来,他手表没电了,所处的位置还是那个水洼旁边,高高的墙挡住了所有外界光源,他的整个世界无声无色,这下是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怀疑自己遇到了外婆故事里的鬼打墙,等下鬼会出来把他吃掉。

早已崩溃的小孩也不敢大声哭,蹲下来环着膝盖哭地一抽一抽的,依旧死命抑制着声音。

哭累了,人也饿了,瘫坐在地上小声抽泣,有轻轻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有人!不!有鬼!完了,鬼来了!他停止抽泣,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往角落里挪了挪。

在他挪动的同时那轻轻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确认完毕,大步向前走向了他的所在位置。

他将头埋进自己的颈窝,试图不引起任何物体的注意,可惜偷偷从手臂下露出的半只眼睛已经扫到了停在他面前的半个鞋影上。

“起来。”

他一动不动。

运动鞋的主人将他拉起,得到了他的强烈反抗,尖叫声几乎要穿透对面人的耳膜“哇!别吃我!呜哇!”

对面的人试图松手,却被他紧紧地抱住了手臂,“呜呜呜呜你是热的,你还会走路,你是鬼吗?可不可以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

小孩使起劲来都是没有分寸的,那人挣脱不开,模糊中好像看到那人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却也没有不耐烦,强硬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我不是鬼,我是人,起来,我带你出去。”

声音很沙哑,甚至有些刺耳,像一个从沙漠中跑出许久没喝过水的人。

不过得到了回应让小孩安心了不少,松下防范来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叔叔,我走不动了。”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没吃晚饭,毅力持久地在这个巷子里绕了三四个小时已经将他的体力全面耗尽。

那人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将他抱起“不是叔叔,叫哥哥。”

小孩疯起来是不知疲倦的,巷子长的没有尽头,七拐八拐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的有多远,他只知道那个被他叫哥哥的人抱他到一半已经气喘吁吁,哄着他走了一小段路又被他撒娇纵容着爬上了他的背。

小孩闲下来就想说话,说起话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哥哥,你怎么这么会抱小孩呀,你身上暖洋洋的。”

寂静的环境中,过了一会小孩才得到回复,“我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弟弟。”

“我在武冈小学上一年级,哥哥的弟弟在哪里读书?”

没人回答这个的问题,小孩自娱自乐,在背上东摸西摸。

哥哥好像长的很高,他趴在他的背上感觉比在爸爸背上见识过的高度还要高,但很瘦,他贴在他的背上能感受到他有些尖锐的肩胛骨,头发也乱乱的,上面混杂着泥土和肥皂的味道,这个味道他很熟悉,“哥哥,你摔跤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时候摔跤也会摔到头,泥土的味道臭臭的。”

他依旧没有得到回答,看没人搭理他也不恼,晃悠着小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妈妈每次都说我在给她添麻烦,但每次都会把衣服洗的香香的。”

“她是个好妈妈。”

“那里当然啦!哥哥,你以后走夜路要带上手电筒,不然摔跤了妈妈会担心的。”

“不需要。”

“为什么啊?”

“我的耳朵听的清。”

小孩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你就是摔跤了呀,妈妈还要帮你洗衣服,很辛苦的!”颇有些为其不平的意思在里面。

被他小腿晃悠地双手松了力的人没接他的话茬,将人往上推了一把,“你以后不要乱跑,听妈妈的话,现在别说话安静,也不要乱动,你妈妈在外面等你。”

“哦。”

小孩老实贴在他的背上,小腿也不晃了,他看不清周围的环境,索性闭上了眼睛,呼吸声很轻,心跳声咚咚地充满着活力,比其声音大的是背他那人的呼吸。

往前走了十多分钟,终于碰见了来时巷口的路灯,小孩十分兴奋,那人将他放了下来,他兴冲冲地往光亮处跑。

果然拐角处就是等待他已久的母亲,他从没有见过母亲这样子,头发凌乱,眼睛肿胀发红,握着手电筒的手在剧烈颤抖。

看到他的一瞬间扒开人群冲了上来,大声朝他吼:“你跑哪里去了?你要吓死我是不是啊!”

他被吓到了,随及被母亲紧紧地拥抱住,母亲放声大哭,他心里酸酸涩涩地跟着一块哭。

众人在他身边环绕,安慰着他母亲。

“没事没事,找到了就好。”

“以后要听妈妈话,不要乱跑.....”

他猛然转头去看那位向他说过同样话的哥哥。

他双手插兜站在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旁,介入黑暗与路灯的交界处,一半明一暗,确实高高瘦瘦的,头发长的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小孩猜到他一定在看着自己。

小孩的眼睛好,所以他相信哥哥一定摔的不轻,不单单是头上有泥土,风衣,裤子,包括他的运动鞋上都有泥土,嘴角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

他站直了身子,朝盯着他的小孩摆摆手,往巷子里走去。

没再理会那一团热闹的人群,他不适合这种环境。

小孩反应过来什么,挣开母亲的怀抱,抽过她手里的手电筒朝着他跑去。

“哥哥!”

他回头。

“手电筒,别再摔跤了,妈妈会担心的。”

他低下头看着目光真挚的小孩,轻轻摇了摇头。

“刘丧!”

刘丧看过去,是那位母亲,她刚从孩子失而复得中回过神来,声线中还夹带着哭腔,左右躲闪不敢对上刘丧的眼睛。

“拿着吧。”

刘丧沉默地接过了小孩手里的手电筒。

“谢谢。”

声音依旧沙哑,当初黑暗中恶鬼索命一般的声音在如今身处光亮处的小孩看来如同天籁。

刘丧走了很远,眼看要过了转角处,母亲也拉住了孩子的手。

“刘丧哥哥!你要多喝水哦!”小孩在后头大喊。

刘丧没回头,给他的手电也没开,绕进胡同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小孩笑嘻嘻地想,嘿嘿,这哥哥可真酷。

旁边有镇上新搬来的人家过来凑热闹,“那谁家的孩子啊?长这么大怎么没见过?”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丧门星。”有人搭话。

“他才不是!他是好人!”

小孩气愤急了,没有大人理他,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论着那些三长两短。

“好了,回家。”

“妈妈,哥哥是好人。”

“行了!以后看到他离他远点听到没有?”

(2)

刘丧从熟睡中醒来,天光乍现。

暴雨已经停了,他身处的位置是村里路旁的空阔地,听力太好的人难得睡了个好觉。

按下车窗,雨后的土腥息扑面袭来,钻破了泥土的植物根茎,林中混杂的鸟叫,无一不让他愉悦。

打开早间电台,主持人温柔的嗓音念着余光中的《乡愁》。

收回放空的思绪,他将目光放在了角落的手机上,下一秒,设定勿扰程序的手机页面上无声出现了来电提醒。

他嘴角上扬,将电话接起,在那个早已模糊的梦境里或多或少出现过他的影子,故乡啊,一个早已没有任何留恋的名词,如若非要找出他与那里的一丝联系的话,那只剩下这个人了。

“黄叔。”

“你好你好,我不是黄叔,我是他儿子,我叫黄诚。”电话那头是个中年人,语气中有些拘谨。

“你好,什么事?”刘丧仿佛已经猜到了。

“我父亲过世了,他留下的礼单上有你的电话我就打过来了,这几天家里办事,方便的话过来送他一程吧。”

刘丧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里锅碗的碰撞,布帛的撕裂,冷静回了声:“好。”

开车下山,刘丧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沉重中又有些释怀,他做这一行来见过不少离开的人,突然间横死的人见多了像这种寿寝而终的反而少见。

也不错。他想。

上次见到他是六年前,已经老得像一把干枯的笋干了,刚从医院出来,拄着拐子手背上还留着没撕掉的胶布,牙也掉的没几颗,仍固执地要尝一口刘丧拿来哄他小重孙的烧饼。

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下着矇矇细雨,刘丧拉上风衣帽子下了车。

村子地方偏,土葬依旧是老一辈人的执念,大厅里的灵堂刚搭起来,还有些空荡,进门处放置了张垫子,一口棺材正正方方摆在后头。

厅里守着几个年经人,一个个昏昏欲睡,看着刘丧进了门互相示意,却无一人认识。

“香。”

刘丧抬手,年经人手忙脚乱地将三根香点上递给刘丧。

他脱下帽子跪到垫子上,认真三叩三拜后起身将香插进了香炉。

年轻人看他完事,心里直犯嘀咕,这人目测与他同龄,却从未在村里见过,正打算开口问上一句就看见那人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是你爹。”

没等年轻人反应,刘丧又转身进了雨中。

年轻人不认识刘丧,不代表刘丧不认识他,少年人的恶意总是来得莫名奇妙,谣言被风一吹,再假的事也成了真,或许只是跟风,但被伤害的人却深陷那片泥沼。

打电话给他的中年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车上啃烧饼。

黄诚对他的印象不多,但到底记性好,当看到刘丧的脸时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你是刘家那小子是吧?”

刘丧放下手中的烧饼,看向他“嗯,老爷子什么时候出殡?”

黄诚的眼睛里头全是红血丝,身体也干干瘦瘦的,像是一段时间瘦脱了相。

“三天后,位置还没选,我爹交代过,让我打你电话,你愿意过来就让你给他安排。”

这是个倔老头,也是村子里唯一一个知道他这些年在干些什么工作的,在刘丧和他讲完后,这位老党员瞪大了眼睛,轻颤地嘴唇中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么,模糊到让能听到人预发声的刘丧都无法知晓一二,老头的态度让他有些面臊,极其不安地低头看着地面上摇晃的树影。

他很少在乎别人的看法,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人事事他都不放在眼里。

两人就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直到刘丧从他的喉咙里听到了犹如叹息的气音抬头看他,老头就淡淡望着他,无悲无喜,这个眼神无端让他想起了记忆里最深处的那个身影,都让他看不真切。

“也好,有个能吃饭的本事活着就好。”

说完这句老头好像放下了心里的重担,转头看向远方,“你留个电话吧,等我死了你来帮我挑个地方,让老头看看你的本事。”人到了一大把年纪对于死生看的都淡了,毫不忌讳说着别人不敢在他耳边提及的词。

刘丧忘记自己说过些什么了,不过那时自己在道上名声极大,意气风发,得到了老头的认可更为甚之,应该立下了给他寻一处风水宝地的大话,劳他还记得。

对当时的刘丧来说这确实是句大话,不过现在的他能将那句话实施得极好。背上包,他被黄诚以极高的礼遇再次迎进了门,年轻人愤愤地看着他。刘丧有些不屑,不知道是老头哪家的亲戚,能进来帮他守灵。

“来,娃,喝杯热茶。”

刘丧接过,黄诚又给他散了根烟,是黄鹤楼。

茶水滚烫,用的是租来的粗瓷杯子,烟也是村里有人家办事时才买的中档货,这是场喜丧,家人们都早有准备。

黄诚夸赞道:“刘家小子不错啊,这么多年没看到你原来是上山学看风水去了?”左右思索了半天,终究没想起他原名叫什么,只能用刘家小子代替。

“嗯,算是吧。”他将烟掐在手中,没点燃。

轻轻抿了一口茶,茶叶是乡下人自己采的粗茶,味道算不上好,开水一冲,茶香四溢,酝酿出熟悉的味道。

他不知道刘丧的本事有多大,能让一辈子坚持唯物主义者的父亲来请他安置死后的阴宅,黄诚还想再问问,刘丧没打算多说,毕竟他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到处掘人坟,看风水是他的必修课之一。

“什么时候上山?”挖坑要先选址,刘丧查过了日子和天气,今天不动土就要等一天后,今天到了下午会有一场小雨,往后几日都是阴天。

蜡烛燃烧的噼里啪啦,黄诚又将一些小食放在他面前,谨慎道:“看师傅安排,越早越好。”一直管人家叫小子多少有点看轻人本事的意思,村里人对道士的尊称都是师傅。

刘丧也没否认,“那就今天,天亮就出发,安排个人跟我一块去。”他没有再去第二遍的想法,他需要一个熟悉地形的人。

黄诚安排的是村里的一个年轻小伙,看着像十八九岁的模样,肩上扛着铲子,刘丧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属相。”

小伙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忙回:“我属羊。”

“带路。”

先前小伙在前头带着刘丧左转右转,后头跟在刘丧后面看不懂他的路线只能一块左转右转,长辈告诉他说这是老爷子生前指定好的大师他也不敢多问。

翻了周边几座山,过了许久,刘丧才停下来,指着脚下的地,“就这。”

周围群山皆低于他们所在地后边的山峰,附近无火窑,前方有一些低山和小丘,而左右两侧则护山环抱,中间部分堂局分明,地势宽敞,附近还有弯曲的流水环绕。

小伙看不懂,刘丧手里的家伙事儿他也不知道是个啥玩意,按照刘丧的指定地点就打算动铲,被刘丧叫住:“路线记住了吗?”

“记住了。”

刘丧将铲子留下,和小伙下了山,写下了他的要求后任凭主人家请来的几个道士带着人上山去了。

整日开车过来,之前休息好的身体两次折腾地疲惫不堪,镇子上的宾馆离这有半个小时车程,他没打算过去,在车中睡下。

他在梦中,仿佛间看懂了老头说那句话时眼神的含义,他并不关心自己死后有没有被葬到一块风水宝地,他只是想见见那个从事着危险工作的青年有没有平安地回到这个让他失望的故乡送他一程。

(3)


幼时母亲去世,父亲再娶,继母对他也是好过的,可惜刘丧耳朵实在太好了,继母偷人被他知道了,还意外听到了继母指使弟弟管那个男人叫爹。

他的年纪小,只知道这事不对,劝继母不要这样做,当时继母看他的眼神他也只单纯的当是秘密被人发现得害怕,她哭倒在刘丧面前,让刘丧不要告诉父亲,保证今后不再做这种事情,刘丧信了。

之后一次次以弥补他的理由带他上街,在刘丧对她放松警惕时悄悄将他捎给了面包车上的男人,车上不只他一个孩子,全都‘睡着了’。

刘丧看着他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远,出奇的冷静,不哭不闹,男人想给他打一针,被同行人拦了下来,同行人夸他是个有脑子的。

在其它孩子被打折四肢,挖眼割舌的待遇下,因为他的‘有脑子’,人贩子拿他当奴隶使,上街就卸下胳膊去做讨钱。

做了几年后因为耳朵好被癞头咕子相中,砸了碗被领进了门,被带着下了辽国太后的墓只有他一个人从里头活着出来,外面的传言有一条是真的,一个小鬼能活着出来,肯定身上背了命案。

将墓里带出来的东西卖了,不懂价,不过收东西的人看他全身那样倒也给了他十来万块钱,那是他第一次想回家,叫街了几年见多了人情冷暖,他也深刻明白自己当初为何被送上那辆面包车,如今遭遇了这么大的事他脑子里只想回家。

多方打听找到了回家的路,继母看到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惊慌失措,不过刘丧什么都没说,笑着叫了声小妈,弟弟已八岁,还记得他,乐呵呵的叫了声哥哥。父亲看他回来没说什么只是眉头高高皱起,时隔太久,又有小儿子软软地叫着爸爸,早对丢失太久的刘丧没了感情,最近经济效益不好,又多了口人吃饭。

刘丧也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对于过去的事情只字不提,掏出身上剩下的所有钱哄着继母和弟弟,打听着镇上学校能否插一个小学没上完的学生,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村里不知从哪传出的流言霏语,说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是母亲出轨与他人所生。

“老刘,你可得想清楚,这要不是你亲生的你白帮别人养这么久儿子你甘心吗?”

“别犹豫了,人我都找好了,机构绝对靠谱,速度也是最快的,抽一点血而已,没事的,这让咱俩也放下心不是?”花了大价钱打点好了一切才敢向男人提起,她实在受过了没有隐私的日子了。

前天怨丈夫挣不到钱家里开销快支撑不住,后天刘丧就在自己的梳妆桌上摆满了大额纸币,让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理直气壮来找自己理论的小孩,刘丧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一颗不定时炸蛋,指不定哪天就炸了,让她如坐针毡。

“抽!我早就怀疑他不是我的种了,长的跟我一点都不像,等下结果出来确定了就让他到地府陪他那怨种妈去!”男人忍不住被拱起了火,想着刘丧那双眼睛又想到了他妈,他妈也长了那么一双眼睛,一天天丧气的厉害,下手打的重了些就看着你呵呵发笑,盯的你后背发凉。

“你声音小一点,他耳朵好使的很......”

一伙人的脚步声在快速接近,刘丧没敢再听下去,连忙起身拿起背包装自己的随身物品,他知道自己在小妈的盘算下无论是不是父亲亲生的都不会活着出这个门,刚拿起背包门就从外部被粗暴打开,小妈依旧是笑意盈盈的,“你别害怕,抽你一点血,不会有事的。”

门口被堵住,已经出不去了,刘丧转身就向窗户跑,“呲——”窗户也已经被继母钉死,刘丧扳了两下没有扳动,不等他反应,后面身着白衣的人就强硬地将他摁在了地上,他转头看向父亲,“爸,爸,你相信我,我妈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爸,我是你亲生的,我真的是你亲生的....”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叫的真烦。”

白衣人听令,手忙脚乱的将刘丧的嘴用毛巾堵住,四个人按着他仍反抗的厉害,仍凭锋利的针头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血痕,一针镇定剂打了下去,刘丧垂头睡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被束缚带绑在了床上,小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削着苹果,见他醒了阴测测地说:“哟,醒啦,刚刚结果已经出来了,你可消停点,老刘现在正在气头上呢。”

嘴中的毛巾已经被取出,口腔中一股腥甜,舌头轻轻一碰疼得厉害。刘丧虚弱地抬头看她,眼中全是恨意,“是你干的。”

继母回头看了看那没被锁上的门,估计完刘丧父亲如今的动向后俯身贴在刘丧耳边,语气幽幽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每一个字都将刘丧推向绝望的深渊:”对呀,他可真好骗,我说什么都信,太天真了。”

语气又似有些怨怼“你也是的,都送你走了你还要跑回来,太不听话了,你也不要怪小妈,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聪明,长的一双这样的耳朵,听到了别人的秘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镇定剂的药性还没过,刘丧的体力有些支撑不住,束缚带绑的紧,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又没了力气趴在床上喘着气。

他的耳朵一向敏感,当刀刃贴上他耳朵的时候被刺激的打了个冷战,刀没有收回,反而朝他的耳廓削了下去,伴随着疼痛的是流下他侧脸温热的血,刘丧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继母却置若末闻。

”我是真讨厌你这耳朵啊,你听到了吧?你亲爹现在在干什么?“锋利的刀刃带下了他耳朵上的一块肉,刘丧在床上咬着唇不发一声,他听到了,左耳已经被血糊住,右耳能听的清清楚楚,父亲正在往地面和墙上倒东西,听发出的音色不像是水,更像是油,汽油,他们要烧死他。

“我们要搬城里去住了,这间破屋子我早在这里住烦了,可是你爹没本事,还是要谢谢你给了那么多钱,不然我们哪能卖的起那么好的房子,反正你都要死了,我也不让你受那么多罪了,好好休息,睡个好觉,我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继母拿着苹果出了门,父亲后脚进入,手中提着汽油肆意泼撒,刘丧燃起了一丝希望,:爸,爸,你别听小妈的,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小妈她.....“

不等他说完,最后一点汽油被父亲倒在了他的身上,随及而来的是一巴掌,打的刘丧头昏脑胀,咳咳咳的吐了不少血,“小杂种,留着这些话去找你那早死的妈吧。”

房间内的温度在上升,远处小妈和父亲说着话,焦急地寻找着什么,刘丧没刻意去听,汽油燃的极快,父亲刚刚的那一巴掌将他打的清醒了许多,被绑住的手摸索着被他藏在被褥下的刀片,这招是带他进门的一位前辈教他的,这位前辈也是个亡命之徒,搞走私。

他告诉刘丧,休息的时候不要相信任何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枕头下的刀会比哀求痛哭更有用。

割断束缚,火舌已经到了房门口,刘丧飞速拿上背包在最后一刻冲进洗手间关上门打开水龙头脱下衣服对着身体急速冲洗。

得亏当时继母见钱眼开,将唯一一间修了洗手间的房间给了他住。

如今他身处二楼,紧靠着墙壁,洗手间的门玻璃被火焰烧的发黑发烫,浓烟不受控地从缝隙里钻出,呛人的厉害。

湿毛巾捂着口鼻,活下去的念头支撑着他疼痛的身体动作了越来,将放衣服用得笨重凳子高高举起,重重地朝着墙上那唯一的出口——直径不足半米的窗户砸了下去。

继母没舍得在窗玻璃上花什么钱,一砸就碎,刘丧欣喜不已,浓烟已经将他薰的头脑发昏,连忙将凳子放在脚下,扔出去了背包,奋力地将身上往窗口钻。

他幼时发育没得到什么营养,被领进癞头咕子那里也没亏到他,就是吃啥都补不上当初那口缺的,如今十多岁了,身高抽条似的长,脸上不见得有什么肉。

高高瘦瘦,加上常年肢膊被拧脱臼,让他轻易地将肩膀抬出了窗外,来不及高兴胸前的刺痛让他扭曲了那张本就苍白的脸,玻璃碎了但没全掉,四周的边缘全是玻璃刺,稍微动作大一些皮肤就被划破。

刘丧顾不得这么多,找了一个方便使力的位置,双手一撑,跳了出去。

楼层不算高但也有三四米,落地不经意间扭了脚,刘丧一瘸一拐跑到了五十米开外的坡上,瘫坐在地上紧贴着地面,被玻璃划开的血口子将身下这块土地染湿,看着已经全部沐浴在火海里冒着冲天火光的家,刘丧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是对逃生后的庆幸。

真热,大冷天的愣是给他弄出了一脸汗,逃出生天的喜悦充斥着全身,内心深处的委屈却怎么也挡不住的泛滥。

附近的村民已经赶到了这,拿着自家的水桶向火场里倒,可怎么会是对手,眼看着火越来越大没一人再敢拿着生命进火场冒险,聚在一堆感叹着可惜,有结仇的人家脸上全然是一片快意。

“哥哥!”

孩童凄厉的哭喊声从火中传来,刘丧本闭上的眼睛刹时睁开,怎么会?弟弟怎么会在里面?挣扎着爬起来向房子跑去,他想起来了,父母谈话的前几分钟,弟弟在和他捉迷藏的,还没找到人就被按住迷晕了。

声音从二楼处传来,那是他隔壁的房间!

“嘿!房子里还有人诶,一家三口都在里头!”火中人影闪过又倒下,发出惨叫,是返回找孩子被困在火中出不去的老刘夫妻。

“救人啊!快救人啊!”刘丧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奋不顾身的往火场里跑,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大人又给拉回来,“小娃,火太大了,救不了,你可别往里跑咧。”

“救救他,救救他,松手啊!松手!”刘丧奋力摆脱大人的手,又被扭伤的脚拖累,几近疯癫地向前爬,被大人拉回,口中嘶吼:“救救他,救救他......”

惨叫声从强变弱,众人口中不住念叨着“完咯完咯,老刘家的人都死完了。”

他本该想到的,弟弟抓迷藏就喜欢躲在柜子里,还喜欢在里头睡觉,小孩子的呼吸声音很轻很弱,但以他的耳力仔细听是能听到的,可他却完完全全的忽略了个彻底,火影中的人不再挣扎,楼上的小孩也没有再叫起哥哥,刘丧只觉身上仿佛有千斤重担压的几欲发狂,气血上涌,晕了过去。

刘丧再次醒来时,身上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包扎,再次回到那房子面前时已经是一片烧焦的废墟。

天光乍现,看热闹的人更多了,火已经被扑灭,流言蜚语越来越盛。

“那边那个,就是刘家的大娃,听说好几年前被拐走了,他爹找了几天没找到也就没管了,果然是个丧门星,回来还没多久家里人全死光了。”

“嘿,这娃姓不姓刘还不一定呢,听说不是亲生的……”

“全家都死了就剩他一个,这火……”

“不会吧,昨天他那副模样看着不像啊。”

“这可不好说,他小妈不说他这娃邪性吗?说不定啊……”

后来呢?后来的事他好像记不太清了,他在街上游荡了好几天没有地方去,你一言我一语中周围人的眼神从怜悯变成了厌恶,叫他的称呼也从丧门星变成了刘丧,好不容易在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被追来看热闹的同龄人发现,然后....

当时已退休村长职位的老头拉住混身脏兮兮的他,带他回自己家洗了个澡,吃了顿饱饭,往他手里塞了两百块钱,长叹了一口气,“你走吧,这里也没有你的家了,爷爷知道你有本事,出去闯闯比在这里被唾沫星子淹死强。”

“你不怕我害死你吗?”他当时是这么问的。

老头听后哈哈大笑,把他笑懵了,老头停止发笑后一脸傲气地看着他,“你害死我?你以为你是谁啊?阎王爷吗?哼,老头可不信这个。”

“他们都说我是丧门星,谁接近我谁就会死,你..”话未说完,自己的脑袋就被重重嗑了一下,老头收回手严肃说道:“听说你在外头学了几年本事就学这些?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尽听这些风言风语,听话,出去混混,混的不好就找个角落里哭,混的好就大摇大摆回村里看看,打打那些人的脸。”

(4)

不远处的哀乐将他吵醒,这一觉睡的并不舒服,一段一段的梦魇冲击得他脑袋昏昏沉沉,拿起手机一看,中午了。

席面上的人不少,他也看到了不少少年时期的熟面孔,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都留下了时间的痕迹。

伸手摸了摸被耳骨钉盖住的地方,那里缺少的一块肉没有再长出来,早已愈合的伤口也已经感受不到梦境里那钻心的疼痛。

他并没有如老头说得那样混出个名堂大摇大摆地回来打他们的脸,师父教他做人要有所收敛,那点少年意气也早在经历过这些事事非非消磨殆尽。

他只是在一个艳阳天,东家给他结了丰厚的尾款,突然想起了老头,拿着新到手的钱和积蓄买了一辆车,将卡里最后的两万块取出来,拿着崭新的驾照嗑嗑绊绊上了路,在晚霞铺满半边天时进了老头的小院。

老头没有介意他的突然到访,给风尘仆仆的他泡茶,叫上小重孙搬出两张凳子放院里,小重孙坐石墩上啃烧饼,听两人谈话谈至月朗星稀。

“梆梆”在灵堂里被他怼了的年轻人敲了敲他的车窗,面色上全然是不耐烦。

刘丧摁下车窗,闻到的是年轻人身上浓郁的烟味。

年轻人手里夹着点燃的烟,有些不屑说道:“喂,我叔叫你去吃饭。”刘丧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年轻人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有些促狭,“你真的是刘丧?”

没人再记得他原先的名字,他自己也不太记得了,幼时长辈常以“刘家的娃”来代替称呼,被卖掉后老大管他叫“狗杂种”,多年后再回到这个地方记得他名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只能在父亲和继母的口中偶尔听到,过了一段短暂的安生日子又成了众人口中的“丧门星”,修修改改后“刘丧”这个名字传遍了当年的大街小巷。

不过老头应当是记得的,他听过,五年前在他打开车门冒出头老头一眼将他认出,高兴地唤出了他原本的名字,但老头现在死了。

来看老头时买那辆车没开多久就换了,买时兴奋上头,只看到车身上挂着的那几个圈,冷静下来就发现发动机声音太大,让他没有觉得多舒适。他多年下来早已习惯以车为家,房子租在郊外,丝毫没有买房的打算,索性将钱全花在车上,换了现在这辆配置更高的,改装了无数次后的车价值直逼一个三线小城市三室一厅的房价。

刘丧自然没错过他看向车内配饰时艳羡的眼神,没回答他的问题,将之前黄诚给他他没抽的烟扔进了年轻人的怀里,打开车门向着人群中央走去,“有空去医院检查下肺,小心死的早。”冷冷淡淡没有起伏的话将人气的不轻。

雾起山头,与鞭炮燃烧后的硝烟缠绕在一块,风一吹漫过了整片人声鼎沸,宽大的墨绿色风衣裹着削瘦的人进了那片雾里。

年轻人冷冷地看着刘丧离开的背影,仔细辨别之下,是有几分当年那个低着头不敢看人的丧门星影子,刘丧讥讽的眼神还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年轻人将烟从嘴中抽出扔到地面上,愤愤呸了一声“晦气。”

有种人就是这样,年纪小时可以用不懂事来概括所有的所作所为,长大了可能会对自己当初做过事抱有歉意,回想起来面上多是唏嘘地说道:“自己当初不懂事,你看你现在过的也不错就别计较了”,其实内心比谁都无法接受先前被自己任意欺凌的人混出了头。切身感受到了对方高人一等的心理压迫,更加不敢面对当初自认不凡现无比平庸的自己,深知无法改变,只能无能狂怒。

“这是葬礼,不是相亲宴。”又打发了一个来打听他情况的阿姨刘丧也吃不下去了,太吵了,哀乐声本来就大,但盖不过其它噪音,嘈杂得让他反胃,在这种环境下吃饭,对于刘丧,是噩梦。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离了席。

他在这里待了三天,自从到这后,心理上说不出的压抑让他喘不过气,吃的少睡的更少,镇上宾馆和村子两头跑,老头的儿子准备的很充分,没有什么需要刘丧帮忙的地方。

只是老头生前兼职给没有老师的地方小学教了半辈子书,前来吊唁的人比预期添了不少,物资总是一补再补。但山路多陡峭,司机在一次运货时车轮打滑差点和小中巴一起跌下山崖后歇了菜,刘丧自告奋勇接替了这份工作。

有需要时就开着那辆小中巴一天来往两趟镇子提货,和那些来帮忙的乡里邻居支桌子搭雨棚,闲时就和那群道士一块写写东西听他们玩花诵经。

待到夜深人静,一切声音都小下来,他会将精神力专注在大厅中央停着的那口棺材上,里头安安静静,除了石灰偶尔落下的沙沙声外再也没有其它声音。

他也会在稍微休息的好一点的晚上顶替道士的位置为老头念一整夜的经,从他口中念出的经有些生僻到道士都没听过,刘丧比道士更相信鬼神这些东西。

老头出殡时他没去送,他提前向黄诚道了别。

质朴的中年人没多说什么,给他包了一个红包,比请来的道佛更丰厚一些,这是他对父亲本子上写下的贵客远道而来的诚意。

刘丧也没拒绝,接过红包,回到车上拎起沉重的背包走到写礼金的桌子面前,正值用餐时间,外头人并不多,负责写礼金的是领他上山的那个少年,不过办席这几天都没见到人,听说是村里已经保送的准大学生,休假被父亲叫来帮忙。

他将包放在桌面上,敲了敲桌面,“点数。”

少年睁着眼迷茫地从手机中抽出身来,看清人的一刻面上满是惊喜,“你是刘丧是吗?你还记得我吗?”

刘丧对他的话无甚反应,他对这个村子没有一丝留恋,更别提记得这个村子里除了老头外的人了。

少年看他冷淡的模样就准备自我介绍,还未张嘴就被叫停:“我没有心思也没有必要知道你是谁,点数。”

少年有些受挫,接过刘丧的背包拉开拉链,坚持说道:“我叫刘逢宵,是元宵节生的,我五岁的时候走丢过,是你.....”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少年懵了,眼睛睁大望向刘丧,刘丧依然是那副风清云淡的模样,随手去捞边上的塑料凳子,没把目光留在他的身上。

”小黄叔!“少年一声吼将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其中包括着正在招待着客人的他口中的小黄叔,黄诚走过来问:“怎么了?”

“他,他,他要交礼金。”少年第一次见到这多么钱,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刘丧将袋子率先一捂,“诚哥,没事,后厨找你,你去看看。”

这些钱是刘丧这几天在镇上各个银行取出来的,因为镇子小,没少费功夫。

他曾经在踏上远方的列车前对老头说过大话,老头借他两百,他来日定当百倍奉还。老头当时笑着说好,不过在刘丧去看他时只收了礼没有收钱,说他年轻,留着钱有用。

黄诚没多做怀疑,离开时冲着少年念叨:“人家交礼金你点清数,写好看点!”

待人走后,刘丧松开手,眼刀扫向少年:“点数,别多话。”

老头子的这场葬礼办的很体面,但黄家的经济窘迫到从酒席的配置上看得出来,夜深时刘丧偶尔会听到中年夫妻放轻地叹气声,商量着今天要去问哪家再借点钱。

老头一辈子勤俭惯了,人老了就容易小病小痛,少不了花钱。小重孙也生了场大病刚治好,刘丧见到了他,六年前还胖呼呼的小孩跪在堂前哇哇大哭,人瘦的和根竹杆似的。

少年拿出墙角放着的纸箱,颤抖着伸手点数,村子里没有点钞机,或者说吃这个席的礼金用不着点钞机。

黄诚虽然离开,但听到少年喊那一声的人不少,没少打量着这边。

这段日子刘丧在黄家跑上跑下都有目共睹,人长的英俊,穿着打扮看着还有钱,以为是黄家的某个远房亲戚,人人称赞年轻有为,纷纷向黄家人打听刘丧信息,等知晓人是在十来年前一场大火烧死全家人独他一人逃出的那个刘丧后,就闭了口。也有人知道后嫉妒地破口大骂,说他是烧死全家人换来的运气,迟早不得好死,被黄家赶了出去。

刘丧听没听到众人也不清楚,闲杂人等说了什么刘丧也不在意。

他的运气好像一直不太好,但凡和他亲近一些的人总是有各种原因离开他的身边,先是母亲,弟弟,再是师父,师兄弟,没有人能一直陪着他,他以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迁就身边的所有人,后来他不会了,师父说过,人心由已且善变,活在他人的看法里会迷失真正的自己。他对这句话半知半解,等到深刻地理解到其中意思时他早已对身边的过客看淡,再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不强求。

银行分捆成一扎一扎的纸币很快铺满了箱子,吃完饭的人也聚集了过来,看着箱子里堆起的钞票满是艳羡,原本那些跟着阴阳怪气说‘把刘丧叫来黄家小心倒霉’的人脸色铁青,少年在礼金本的第一横整整齐齐写上了刘丧的名字,后头跟了个“叁拾万整 ”。

看着少年的字落下,刘丧的心中仿佛空了一块,偏偏浮在心头沉淀淀的份量只多不少。

待少年书写完毕,刘丧听到了黄诚正绕着人群往这赶来,飞速拿着空了的背包上了车。

等黄诚赶到时只看到刘丧关上车窗驶离了现场。

刘丧并没有开的太远,他将车停到偏僻处,一个视线盲区,静静等着。

刚停稳车那个不常用的手机就响了,刘丧等铃声响完,将信息发了过去。

“诚哥,以前我问老头借过钱,很多很多,现在还清了。”

在这期间,黄诚又坚持不懈地打了两个电话,刘丧都没接,信息发送成功后他将手机卡拔了出来,唯一的联系人都消失了,那这张电话卡于他而言也无用了。

他坐在车里,闭上眼睛,静静感受。

大厅里棺材已经上了绳索,十多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在摩拳擦掌,伴随着一声:”起灵喽——孝子哭丧!奏乐——“打鼓拍镲,锯二胡吹喇叭,汉子使力的吼声,小孩的哭喊,屋内乱成一团。

眼睛酸涩,刘丧擦了擦眼角,哪有什么泪啊,只不过是风吹沙尘迷了眼,远远地看着送葬的人群消失在了他的视线,点火,发动,直到声音也消失在了他的耳边,周身疲惫终于涌上心头,他停下车,俯身趴在了方向盘上。

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他的乡愁已经深埋地底,是他找得好位置,保管他下辈子能做个比村长更大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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